千秋功罪后人说 -话说叶利钦和苏联的崩溃

虚幻

对中国而言，俄罗斯民族始终是影响中国历史进程的近邻之一。

　　无论是苏联的缔造者列宁还是苏联的摧毁者叶利钦，他们的治国之道给近代中国的政治制度，经济模式和精神生活都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力。

　　“我走了……我尽力了。”直到今天，人们还记得叶利钦在新千年的钟声敲响前突然带给世人的那篇动情的辞职演讲。在2007年北半球的春天来临的时刻，叶利钦再度“惊动”世界——因心脏病加重，在莫斯科突然去世，享年76岁。这一次告别，他几乎什么也没有来得及说。

　　于是，这个曾经改写历史的人物也成为了历史。从原苏联的改革到苏联解体，从休克疗法到寡头政治，从全面迎合西方到坚定的民族主义者，尽管叶利钦走下政坛已经8年，但此时回望叶利钦走进历史深处的背影，不能不叫人感慨万端。

　　一个政治强人，他的言行就可以决定历史的进退以及快慢，这本身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叶利钦去世，让我们再一次对历史人物有了近距离思索的可能。

　　有人说，看似性情中人的叶利钦，生前做了两件强硬而又明智的事情，一是亲手结束了苏联帝国的命运；也结束了美苏冷战，二是将权力移交给自己选定的另一政治强人普京，及时下台，毫无后顾之忧地颐享天年。

　　最重要的是，在国家制度层面上紧跟西方国际潮流，启动了政治民主化和经济自由化的尝试。同时，他给俄罗斯既留下了百业待兴的梦想，也留下了未能实现的许多遗憾。

　　一个人可以如此这般，将一个长达70年的共产制度毁于一旦，其实，真正的内因才是决定的因素，叶利钦，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苏联，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共产主义联盟国家，曾经风靡一时，它的意识形态和战略扩张路线曾给动荡不安的世界一种安慰和平衡，但是它的霸权主义也给全世界的地缘政治带来了军事的对抗和危机的波澜。面对这头庞大浮躁强硬的北极熊，欧洲的拿破仑和希特勒，美国的尼克松和里根都曾为之伤透脑筋。

　　斯大林时代确立的苏联社会主义模式，在经济上坚持公有制和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政治上坚持“以党代政”为特征的中央集权，文化上坚持以整齐划一为特征的意识形态掌控。但从一开始，其种种弊病就已经暴露，后来虽经赫鲁晓夫等几任领导人小修小补，但其致命缺陷始终如影随形，最终步入死胡同。

　　作为一个苏共体制内的既得利益者，叶利钦的前半生一直是这种体制的拥护者、服务者：由一个普通的建筑工程师，一步步由地方领导人而迈入苏共核心领导层。但是二十多年对权力生涯的深刻体会，竟然让叶利钦成为西方意识形态的俘虏；而在这种威权体制下历练出的权谋意识和权力艺术，又让他在实现制度转型时，较之戈巴乔夫更为叛逆、果决，对旧体制的反戈一击也显得更义无反顾。

　　可以说，叶利钦一生最大的政治功过在于，他作为一位极权社会主义埋葬者的角色，恐怕远远超过他作为俄罗斯改革转型始作俑者的身份定位。

　　是的，从1985年戈尔巴乔夫开始改革，到苏联解体以及而后的苏联—俄罗斯社会急剧转型，叶利钦在这整个权力争斗过程中留下了他深刻的个人烙印。在全球当代政治家当中，可以说他是一个面临特殊的历史性挑战的人物，同时也表现出自己特殊的个性。

　　作为威权体制的颠覆者，叶利钦在面对政治转型期风云诡谲的局势时，却选择了新的威权：担任总统的八年中，他先后任用了七位总理、六个总检察长、七位安全部门负责人、九位财长、六位内务部长和三位外交部长。

　　1985年掌握了苏共大权的戈尔巴乔夫推动“新思维” 和“透明化”政治改革，同龄的叶利钦被戈尔巴乔夫相中。但是仅仅两年后，叶利钦就因为过激的政治改革态度而偏离戈氏路线，遭到革职处理。此时，由于提倡更大胆激进的改革，叶利钦已经成为一名受到民众欢迎的政治家。1989年，退出苏共的叶利钦以89％的得票率当选苏联人民代表。

　　的确，从当选人民代表开始，叶利钦人生每一步跃进，最后证明都是让苏联距离悬崖更近。

　　在那些失意的日子里，叶利钦曾说“感觉自己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和空虚”，但寂静中有躁动。激进派、社会失意者关注着他。在叶利钦去职的时候，改革已经进行了一些时日，但是改革成果还未能显现，经济增长乏力，供应短缺，怨恨的目光里满是社会不公……仅仅一年蛰伏之后，叶利钦从一个“正统共产党人”变成了一个彻底的反对派。

　　1991年6月，俄罗斯联邦举行第一次总统选举，莫斯科居然同时出现了两个总统，一个是苏联总统戈尔巴乔夫，另一个是俄罗斯加盟共和国总统叶利钦。

　　不过，叶利钦这种政治上的胆识，不是一般政客可比的。例如，“8·19”政变事件中，他一个人跳上坦克上向民众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说，就是一种很惊险的豪赌。当时他已经贵为俄罗斯联邦的总统了，作出那种举动，等于是完全地把自己的前程统统押进去了。就凭这种胆识和气魄，即使按中国人“打江山者坐江山”逻辑，往后的那十年也确实该由他来“坐江山”的。

　　随后的四个月里，这位“苏联英雄”完成了最后摧毁苏联的工作。甚至等不及戈尔巴乔夫清理办公室，叶利钦就亲自接管了克里姆林宫。当天的《消息报》报道说：“当戈尔巴乔夫今天进办公室时，发现叶利钦已经坐在那里了。”

　　说实话，回顾这段历史，人们不难发现，叶利钦的政治抱负得以实现，既有来自国外的支持，也在于他个人表现出来的政治魅力。

　　此外，叶利钦一直以亲西方的面孔出现，宣传西方的民主价值观念，主张实行西方式的制度。在“8.19事件”和1993年的“十月事件”等历史关头，叶利钦都得益于西方的支持和他自己的果断和强硬。

　　但是，以开放价格和私有化为主要内容的“休克疗法”实际上严重损害了俄罗斯的经济，导致国有资产大量流失，社会严重贫富分化，寡头实力膨胀，长期经济衰退，国力下降，进一步引发了政府危机、国内民族主义和不满情绪的急剧上升。

　　1999年夏天，叶利钦将昔日的克格勃头目普京提携为政府总理和他的接班人选。普京出任总理不久就指挥了一次全新的车臣战役，这虽为他带来了民意支持和声望，但是战役遭到西方的激烈批评。在北约东扩、前南斯拉夫和科索沃危机上以及战略核武器裁军上，叶利钦后来都与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发生了尖锐的冲突。

　　上个世纪末，叶利钦曾以总统身份作了最后一次告别演说，他承认：“我曾经希望通过一次跳跃就能彻底摆脱停滞、专制时代而走向繁荣、文明的将来，而这一跳跃没有成功，从某种程度上说，我是过于天真幼稚了，实际上问题要复杂得多，而许多人在这个复杂的年代里经历了磨难和失落。”从他最后时刻的这一明确表态，无疑也为观察上世纪90年代的俄罗斯转型进程留下了一个富有深意的重要参照。

　　可以说，叶利钦虽然打碎了苏联独裁性的旧体制，却没有能力建立起一个稳定的民主制度，他在经济上的失败也使得他的改革者形象严重受损。

　　真的，历史上的英雄，都是那些注定要干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人物。比如中国的孙中山，蒋介石，毛泽东，邓小平；外国的林肯，拿破仑，列宁，叶利钦等人。

　　是历史创造英雄还是英雄创造历史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通过这些人物的非凡举动，社会历史往往会展开了新的生活进程。

　　当然，这样的人物，也往往是最能引发争议的。在世时，有人爱他敬他，有人恨他咒他，去世时，有人会爱恨交加，也有人会弹冠相庆。

　　一位俄罗斯人说：“他就像是一个一流的外科医生，面对的却是一个濒临死亡、毫无希望的病人。他进行了一次充满痛苦、却十分必要的手术，病人活了下来。”

　　一位西方记者说：“如果把转轨比拟为从此岸驶向彼岸的一艘船，那么叶利钦这个掌舵人使船驶离了此岸，但没有到达彼岸。然而这艘船也没有掉头而返，更没有在风浪中倾覆，而且还在冒着风浪向彼岸前行。”

　　今天，叶利钦的传奇生命奇之火骤然熄灭了，他告别了热爱着的俄罗斯大地---但全世界不会忘记他，在他消逝的背影中，也许，还有更多的功过得失值得人们去思索和缅怀……